柳飘飘坐在办公桌前，手指在键盘上富有节奏地按着，在她面前的萤幕里，一名身穿水蓝色古装的游戏角色，一蹲一蹲地採集药草。

  「嘿嘿，这时间用来採药最效率了，都没人跟我抢。」她乐呵呵地笑着，放在桌上的手机传出收到简讯的提示，她点开一看，是她从高中认识到现在的死党姐妹淘——李莉旭。

  莉莉：「在干嘛？」

  飘飘：「採药唄。」

  柳飘飘一手继续按键盘採药，一手回简讯。

  莉莉：「怎么不开我的号，帮我练级？」

  飘飘：「我在上班呢，练什么级？」

  莉莉：「少来！谁不知道你每天上班都偷玩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欸欸，别乱栽赃！公司可是允许线上客服员在上班中开键盘模式进入游戏的。」

  莉莉：「那也只限摆摊掛卖或採药！你都是在练级！在刷怪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我就是在採药唄，不信你过来看。」

  如此效率的採药时机，要柳飘飘去刷怪练级，她还不乐意呢。

  飘飘：「再说，我跟某人不一样，早就满级了。」

  莉莉发了一个愤怒的表情。

  莉莉：「帮、我、练、级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等等，有客服。」

  柳飘飘停下採药，点开客服信息栏，驾轻就熟地做起线上客服工作。

  她正在任职线上客服员的游戏叫做《江湖联盟》，是一款由浩大科技公司推出的拟真度极高的vr网游，拥有目前最先进的动态回馈vr技术，同时支援全视角3d键盘操作模式，以及第一视角3d键盘操作模式，之所以支援旧式的键盘操作模式，是因为动态回馈vr网游（俗称的半息网游）玩起来其实挺累人，尤其在面对野图boss以及角色pk时，一场或几场下来的运动量是极为可观的，所以游戏很贴心地保留了键盘模式，让玩家玩累了时可以自行切换。基本上，全视角3d键盘操作模式，通常用来掛卖或採药，第一视角3d键盘操作模式，则被用来刷小怪练级用，因为全视角3d模式在面对攻击时是闪不开的。

  《江湖联盟》这款网游是没有所谓的gm的，所有跟游戏系统相关的操作，全部由程式技术部专责操办，玩家若在游戏上遇到任何的疑难杂症，可向线上客服员諮询或通报，由线上客服员给予解说或通报程式技术部予以排除，这是线上客服员最基本的服务工作，亦即说，线上客服员必须对这款游戏非常瞭解，柳飘飘是《江湖联盟》的骨灰级玩家，所以大学毕业后前来应徵线上客服员时，很轻松便被录取了。

  线上客服员是浩大科技公司里薪资最低的员工，没有业绩压力，基本上只要不被线上玩家打电话到公司客诉，就不会被警告或扣薪，但有业绩分红，若线上玩家主动询问vr设备相关问题时，线上客服员于解说后能够鼓动玩家线上购买，便能拿到分红奖金。当然，公司不禁止线上客服员在解决玩家諮询的问题后，主动询问玩家vr设备并技巧性地予以推销，但严禁强迫推销，一旦被举报，会被严惩，甚至遭到解职。

  另外，线上客服员有另一项独有的福利：可在上班中开角色进入游戏。虽然规定上，线上客服员进入游戏只能摆摊掛卖或採药，但实际上，只要不拿出vr设备进行游戏，不怠慢客服本职，主管是不会理会的。按照主管的美好说词：线上客服员最重要的基本能力，便是对游戏的瞭解。

  这是柳飘飘之所以喜爱这份工作的最大原因，因为她就是那个会经常偷玩游戏的人。

  飘飘：「好了。」

  莉莉：「怎？是不是又有哪个白痴卡点了？」

  飘飘：「对啊，像你这样的白痴还真不少呢。」

  莉莉连发了三个火大的表情。

  莉莉：「卡点那种糗事，永远不会再发生在我身上了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当然，会卡点的地方，被你的同类踩得差不多了。」

  柳飘飘忍不住莞尔。

  理论上，《江湖联盟》里绝大多数的游戏场景，是不存在卡点这种问题的，但再精密的程式，总免不了有些缺漏，再怎么人烟罕至的地方，总免不了有那种喜欢到处跋山涉水的无聊玩家，那涉水的掉到水里游不上岸掛了算自己作死，但跋山的掉到山谷里没摔死，结果卡点又自杀不了的，就只能向线上客服员求救了。这时，线上客服员会先确定该玩家是否真的卡点，然后将目前的状况与会卡点的游戏座标回报给程式技术部，由程式技术部将该玩家进行重置，然后于下次维修时，将该游戏座标的卡点问题修復排除。

  莉莉发了一整排怒火衝冠的表情。

  飘飘：「负重了，我把药草运回城。」

  莉莉：「羡慕、忌妒、恨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有什么好羡慕忌妒恨的？我看你们企划部才真是够间的。」

  莉莉：「最好是！我们整个企划部现在可是如临大敌呢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如临大敌？」

  柳飘飘一边问，一边操作角色回城，同时又一边点开了一则客服。

  莉莉：「据说杜总大神今天要来公司！这可是第一次！第一次啊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难怪今天的保安特别多。」

  柳飘飘了然回覆，但莉莉这个「如临大敌」的成语用得实在不恰当。

  莉莉：「要是能亲眼见到杜大神，再跟杜大神说上一句话，我这辈子死而无憾了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脑残……」

  莉莉所说的杜大神，全名叫做杜夙亚，是浩盛集团第三代，浩大科技公司的总裁兼程式技术部首席工程师，是vr系统的天才程式设计师，拥有世界第一流的vr技术威权，是将《江湖联盟》从原本的键盘式网游成功导入成为全国第一款vr网游后，使其成为蝉联九年网游用户量全国制霸壮举的最大功臣。

  在《江湖联盟》即将迈入黄金第十年的此刻，浩大科技公司于数日前宣佈，将于《江湖联盟》下次改版时，正式导入能让玩家意识完全连结进入虚拟游戏内、真实度100%的全息vr技术。此消息一出，不仅在网游市场掀起激烈的讨论话题，更在全世界投下了一枚震撼弹，所有人无不引颈期盼这个划时代的技术被真实实现的时刻。

  柳飘飘刚才接到的客服，便是某玩家兴奋询问全息vr何时会导入《江湖联盟》。像这类问题，即使游戏内已经不断地亮出公告，表示游戏更新日期尚未定案，请玩家耐心等待，但短短几日内，柳飘飘依旧被问了不下一千次了。

  莉莉：「是脑残粉才对！杜大神，我爱你！！！请容许小人跪舔您吧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……」

  柳飘飘不禁无语，却也很能理解莉莉为何对杜夙亚奉若天神，因为莉莉是个超级手残，在《江湖联盟》还处于键盘操作时代时，就算面对幼儿园玩家，也只有被虐的份，直至《江湖联盟》导入vr系统后，她终于摆脱超级手残的困境了——因为脚用得上了——虽然实际上技术依旧超烂（莉莉其实不是超级手残，是所谓的玩戏白痴），但凭仗着高昂不屈的斗志，在遇上体力不支的对手时，居然偶尔还能很风光霸气地p死对手，对热爱pk的莉莉而言，杜大神不啻是她「江湖生涯」的超级救世主。

  莉莉：「等全息vr问世贩售后，我立马买一台回家用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想多了吧你……买得起？」

  柳飘飘发了一整排冒汗的表情。不想可知，那价格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够负担的昂贵。

  莉莉：「哼哼，就算砸锅卖铁，背债卖肾，我也非买一台不可！这是我唯一能够对杜大神展现我满满爱意的机会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好唄，到时别来找我借钱就好。」

  柳飘飘可没忘记，莉莉对vr设备的疯狂追求，可是一样都没落过，每次一有新的vr设备上市，莉莉立马当天刷卡买下——用公司的员工价埋单。莉莉之所以拚了老命挤进浩大科技公司企划部，除了追求对杜大神的崇拜之外，员工价购买vr设备这项福利，也是很大的诱因。当然，这一点，柳飘飘也是。

  莉莉：「嘖，没义气！算我白疼你了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等你先把欠债还清，再来跟我说这句话吧！」

  莉莉：「哼！等着看吧！我一定要抢下这次全息vr的行销企划案！」

  柳飘飘发了个拇指，很是看好莉莉的自信，毕竟莉莉本身就是vr设备的超级狂粉，对这方面的行销天分无庸置疑。

  莉莉：「这样说不准我就有机会当面跪舔杜大神了！啊啊啊，杜大神！小人愿意一生当您最忠实的脚踏垫！」

  柳飘飘发了一整排晕了的表情。

  这时，公司内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：「注意！注意！从现在起，本公司所有区域进入一级管制，请所有同仁儘速回到工作岗位，并禁止随意走动！重覆！重覆！从现在起，本公司所有区域进入一级管制，请所有同仁儘速回到工作岗位，并禁止随意走动！」

  飘飘：「怎？」

  莉莉：「杜大神来了！不跟你扯淡了，我们全体企划部要如临大敌地standby了！」

  「如临大敌个头啊……」柳飘飘嘟噥了声。

  她抬头，左顾右盼地听着夹杂在警报声中不断响起的重复广播。

  「太夸张了吧……至于吗？」

  -------

  「搞什么？至于吗？」

  浩大科技公司门前，杜夙亚微微地皱了下眉。即使尚未进入公司，那刺耳的警报以及重复不断的广播声，依然刺痛了他的耳膜。

  「这是董事长特别嘱咐的，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您的安全重要。」一旁的保镖队长徐颖说。

  「叫他们关了吧。严部长，直接去程式技术部。」杜夙亚说，迈步踏入公司。

  十几名保镖立刻簇拥上来，将他围在内里，一起坐车过来的程式技术部部长严国辉，则快步在前领路。

  「人太多了，撤一半。」杜夙亚挥手，保鑣们很有纪律地撤散开来，只剩六名菁英护在身周。

  杜夙亚走得很快，让前方领路的严国辉不得有些小跑步。

  「是杜总吗？是杜总吗？」经过职员办公室时，所有办公室内的职员无不坐在位置上，往办公室外的走道上翘首探望，柳飘飘也忍不住跟着翘首。杜夙亚十分神祕，从来不曾在媒体上曝光，隐私做得滴水不漏，他究竟长什么样，在公司里也只有最高层的主管知道。

  「一团人，原来杜大神长这样？」柳飘飘莞尔，不再好奇快速走过的「一团人」，她将目光移向电脑萤幕后，准备将採集到的药草存入仓库。

  「将全息头盔外掛连接总主机。严部长，有劳您了。」一进入程式技术部，杜夙亚立即指示。随身保镖们三人留内，三人守外。

  「没问题，杜总。」严国辉从杜夙亚带来的提箱中，取出连有多条导线的全息vr头盔。

  杜夙亚专程来公司的目的，是为了测试全息vr头盔连接游戏总主机的状态，程式技术部全体技术员早已做足了事前准备，在严国辉有条不紊地指挥下，效率地执行了起来。

  「连接全息头盔更新资料必须重开总主机并暂时关闭游戏。」严国辉说。

  「关闭。」杜夙亚挥手。

  【系统公告】：注意，系统将进行临时更新，游戏即将关闭，预计于十分鐘后重新开啟游戏，请所有玩家于一分鐘内下线。注意，系统将进行临时更新，游戏即将关闭，预计于十分鐘后重新开啟游戏，请所有玩家于一分鐘内下线。

  「咦？」柳飘飘诧异地看着突如其来开始倒数的红色秒数发愣。

  【世界频】

  天天混混：搞屁啊！为毛突然关机？

  见我者会便秘：卧槽！正在打boss！怎么下！

  杀千刀：靠！副本里刚喷了稀有材料！会不会被回溯？

  步剑飞：我们团刚打到80级澄刀……

  天下第一帅：我还打到顶级金装咧！

  我命由我：一堆狗屁！最好同时一时间所有人人品大爆发啦！

  杀我一百次：说不准是系统出问题，乱喷装备跟材料！！！现在被游戏公司发现，所以急忙想关机修復？？？

  刺鬼：狗屁！那为毛我掛一次喷了三件装？这什么烂人品！肯定是系统坏了，快回溯！快回溯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