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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节(1 / 2)





  大帐之内, 雪信正要向秦韫谦行礼。

  她在相国府可以唤秦韫谦一声公子,是因为秦韫谦与林家沾亲带故, 按着她与秦韫谦之间的身份,签了卖身契的婢子连平民都算不上, 在外见着朝廷命官, 她是要跪的。

  秦韫谦在雪信双膝着地之前将人扶了,“你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?可是定北候有什么不好?”

  雪信起身后摇了摇头, 还未答话便先是眼泪扑扑簌簌的落。

  “雪信。”秦韫温柔谦和的神色随着雪信滴落的眼泪一点点严肃起来,“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 是帮不了你的。”

  “不敢再劳烦秦大人。”雪信终于还是跪了, “奴婢只想看一眼侯爷……侯爷,侯爷他一切都好,就好……”

  “那你瞧着——”秦韫谦退回一旁的靠椅边坐下, 伸手端起一杯清茶, “定北候, 他还好吗?”

  “侯爷伤得那样重……”雪信哭着摇头,“但他不肯给我瞧、瞧她的伤……而且他身边连一个体己的人儿都没有……”

  秦韫谦伴着雪信的哭声不着一语, 雪信也渐渐止住了哭泣。

  沉默的空气让气氛变得凝重。

  半晌,雪信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头, 她在地上跪行两步后, 重重地给秦韫谦磕了个响头,“求大人去把小姐寻回来罢!小姐她医术高超,不输太医院里任何一位老大人,她一定能救侯爷的!”

  “小姐……小姐……”秦韫谦反复咂摸着雪信的话, “你当我不想寻你家小姐吗?但定北候若是有意藏起了郡主——”

  他叹息一声,捏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,“你认为,以我的身份又能在北境大营里置喙什么?”

  “不会的!不会的……”雪信猛然抬头,怯生生的眼神突然坚定,“小姐若还在北境,定不会丢下侯爷!”

  秦韫谦闻言抬眸,“你如何知晓?”

  “小姐钟情于侯爷多年……”雪信虽是止住了啜泣,但说话的声音却越发地低了下去,“若是小姐知道侯爷已经是如今这般模样,定是不会离开侯爷的……”

  雪信言罢良久都不见秦韫谦答话,便小心翼翼的抬眸偷偷瞧了眼秦韫谦,却着实读不懂对方的表情。

  秦韫谦大力地捏着手中的茶盏,皮肉与粗瓷发出细微的摩擦声,他在捕捉到雪信细微的动作后才开口——

  “你既知道你家小姐钟情定北候多年,他二人又业已成婚,你为何还要心心念念着齐钺?为何还要追到北境大营来?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做的事儿吗?”

  雪信不止瞧不懂秦韫谦的表情,现在也读不出对方的语气,她只觉得自己后背冒出涔涔的冷汗。

  原来北境的夏夜竟是寒意森森。

  她连忙辩解道:“我是关心侯爷的身体,毕竟……毕竟他是相府的姑爷……姑爷好,小姐才能好。”

  “是吗?”秦韫谦转而露了个笑,“你既要做忠仆,是何事惹怒了郡主,被赶出了内院?怕不是你那宝贝玉佩又不合时宜的掉了出来?”

  雪信闻言惊恐地瞪大了双眼。

  “那日我问你为何钟情于齐钺,你只说齐钺少时曾对你有恩。若只是还报恩情,你拾到了恩公的玉佩不是该早早完璧归赵吗?怎么,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,你不知道那是齐钺私人的物件吧?”

  秦韫谦说着倾身向前,玩味地盯着地上吓傻了眼的人。

  “恩公刻了家徽和姓名的私人玉佩你日日贴身揣着便也罢了,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好巧不巧地就掉在了我的脚边儿?”

  秦韫谦说完又靠回了椅背,把玩起手边的粗瓷茶盏。

  “别妄图跟我玩儿你那点儿小心思,你担心齐钺不假,担心的却不是相府的姑爷。”

  茶盏的杯盖轻轻的刮擦着杯沿,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。

  “定北候英俊风流,胆识才情均不落人后,又是你的恩公。少艾知慕君子……”

  “秦大人,我错了!”

  雪信突然以头触地,“哐哐”的磕头声打断了秦韫谦的话,她的声音因为哭喊而变得断断续续。

  “奴婢知错了!奴婢知错了……奴婢知道,知道自己不可能与小姐相提并论,奴婢只是想守在侯爷身边,奴婢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……奴婢真的知道错了……”

  “你既是这样想——”秦韫谦抬手拦下雪信的动作,“刚巧卫达方才与我传话,说是侯爷醒来后已经接了圣旨,答应了不日便要开战;他与我商量回隗都的归期当是越快越快,免得延误了北境的战机,我都已经应了下来。如此,我这便把你一道送回相府去?”

  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雪信的额前已经渗出了血,她声微语颤,“可是侯爷的身子……”

  “还是放心不下,对吗?”秦韫谦温柔地将人从地上扶起,他瞧着雪信额头的血珠就快要滴下来,从袖袋中掏出一方帕子递上,真诚道:“其实,真心思慕一个人,又有什么错处呢?”

  “秦大人……”雪信怯怯地后退两步,不敢接过秦韫谦的帕子,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  “你放不下齐钺,我也得替姨丈大人盯着表妹。”

  秦韫谦作势要帮雪信擦拭伤口,雪信只好哆哆嗦嗦地把帕子接了下来。

  “既是如此,大家开诚布公的将话讲明白,我也好去想办法不是?”

  同一个北境夏夜的丹城太守府邸。

  齐钺重伤甚至已经失了心智的消息很快传到斯木里的耳朵里,夜色已沉,却沉不过他的脸色。

  他唤来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,待侍女行礼后退出卧房,他又一拳重重地砸向面前的书案,慢慢地收敛起脸上的情绪。

  至那夜林思懿假借有意刁难裴朗,向斯木里透露消息开始,她的日子一直过得看似风平浪静。

  她知道,斯木里这个人很是沉得住气。

  可当荆望再次夜访,把北境大营的情况、齐钺的安排部署、甚至开战的时间都一并呈报林诗懿之后,她也知道——

  斯木里很快就要沉不住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