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思煦听着, 动作一滞。

  自从父亲染上赌瘾后，爷爷奶奶就不认他了。爷爷家那边除了姑姑根本没人关心他们父子俩的死活, 甚至爷爷去世的消息他也是好久以后才知道。他也很多年没跟这边的亲戚一起过年了，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亘古不化的寒冰, 再炽热的阳光也无法穿透冰层。

  现在，冰层似乎在慢慢融化了。

  那一瞬间, 方思煦终于有点相信，父亲可能真的会慢慢变好。

  他黑暗的生活，终于快要走到尽头了吗？

  迎着姑姑期盼的眼神, 方思煦嘴角微微上扬, 道了句：好，我会回去的。

  赶上寒假，方思煦的直播热度也是节节攀升。以前他直播的热度在虎鲨王者区顶多能算得上一个二线，现在也勉强能蹭上一线的尾巴了。

  李秋月也旅游归来，方思煦特意跟她出去吃了顿饭。不得不说, 李秋月确实非常适合做哥们, 跟她在一块, 方思煦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。

  你今年终于回奶奶家过年了？李秋月吃着糖葫芦，有些惊喜，那是好事啊！

  方思煦脸上的笑意也是止不住：是啊，是好事啊。

  一切, 似乎都在变好。

  除了李秋月，方思煦照例三天两头去找褚河清。他在超市工作，方思煦每次买菜都会特意绕到水果摊，就为了跟他说两句话。

  方思煦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，但他还不知道这种奇异的感觉是因为什么。但是有一点，他可以确认。

  只要跟褚河清在一起，他就会很开心。

  哪怕只是几句话，几个动作，只要看到褚河清笑，他也会被感染，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。

  这种感情，究竟是什么呢？

  在小年的时候，褚河清终于结束了他的打工生涯，回了c市，准备跟家人们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。

  方思煦也回了自家老小区，跟父亲住在了一起。他一到家父亲就对他无比殷勤，似乎想要把这些年亏欠方思煦的所有亲情都尽数弥补。

  方思煦注意到，家里没有了酒瓶，也干净不少。老爹也不是过去那副胡子拉碴的样子，总算把自己打理的像个人样。

  看到父亲的变化，方思煦心底也多了几分欣慰。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可算是有点盼头了。

  时光飞逝，眨眼间就到了除夕。方思煦和方建国打车去了姑姑家，在进门前，方父似乎比方思煦还要紧张。

  待会儿见到你奶奶，我该说点什么？方建国探头探脑，有些拘谨。这么多年没见家人，他也不免生出几分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。

  一打开门，他们就看到了姑姑站在门口迎接。在她身后，是一个头发花白，满脸褶皱的矮小老人。她拄着拐杖，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扶着。少年方思煦认识，是他堂弟方毅然，两人联系一直没断。而这个老妇人自然就是他奶奶了。

  奶奶一见父子二人，眼里就蓄满了泪水。她颤颤巍巍走到门口，拥抱住了方建国和方思煦。

  回来了，都回来了奶奶没有门牙，说话很含糊。

  方建国绷不住，直接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，嘴里一直念着对不起。方思煦也是感慨万分，眼眶湿润。

  不管怎么说，他终于过了一个有年味儿的新年了。

  包饺子，放烟花，挂彩灯。

  方思煦跟家里的亲人们聊着，很快就融入了进去。有姑姑和方毅然在中间做粘合剂，大家很快都展露出了笑容。

  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，电视上的春晚也差不多到了最精彩的部分。长辈们看得津津有味，老爹和姑父也去下饺子了。方思煦和堂弟坐在沙发上，却有点百无聊赖。

  走啊哥，出去放鞭炮。方毅然拍了拍方思煦的肩膀，提议道。

  方思煦点头，缓慢起身，跟着方毅然去阳台上找鞭炮。

  说是一起放鞭炮，可实际上动手的只有方毅然一个人罢了。方思煦给他打打下手，帮忙把鞭炮挂起，然后就跑出老远捂起耳朵，用眼神示意方毅然点火。

  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，方毅然捂着耳朵跑到了方思煦身边。看着绽放爆炸的鞭炮，两人都是哈哈大笑。

  街边的三轮车快速略过，车载音乐还放着好运来。大声的打个中国结再系个红飘带由远及近，带来了浓重的年味儿。

  街边有人放起了烟火，红黄蓝绿的绚烂色彩在天空中升起炸开，组成了靓丽的光圈。方思煦看着天空中璀璨的烟火，突然想起了圣诞节那天，他在银月广场，跟褚河清手拉手肩并肩，看着这满天光雨。

  他依然记得，倒影在褚河清眼底那夺目的色彩。

  哥！来放呲花！方毅然突然出声，打断了方思煦心里那点绮念。他还没来得及回答，手中就被强塞了一把足够晃瞎他眼睛的明黄色呲花。

  他抬起头，发现方毅然手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，对方正张着嘴大笑，他不断挥动着手中的呲花，绕出一个又一个奇异的形状。

  方思煦笑笑，心里却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。他掏出手机，拨通了褚河清的号码。

  喂，思煦？褚河清的声音传来，还是那么如沐春风。

  方思煦嘴角上扬，淡淡开口。

  新年快乐。

  对方似乎愣了片刻，随即便轻笑一声，回道：你也是。

  新年快乐，思煦。

  后来，两人随意聊了几句，就挂了电话，各自去吃年夜饭了。

  在饭桌上，奶奶拉着方思煦的手说了好多好多，似乎想要把这些年没机会说出口的话全部都抛出。方思煦心里听得暖暖的，并向奶奶承诺，以后会经常来看她。

  方建国和方思煦又在姑姑家住了三天才离开，回到家里好好休整了一番。今年过年比较晚，距离方思煦开学也没剩下几天，他又去了母亲那套三居室，准备好好直播一段时间。

  寒假，就要结束了。

  新的学期，又是一个新的开始，方思煦在新的一年，终于升到了大三下学期。

  拖着不算沉重的拉杆箱，推开了233熟悉的大门，方思煦张开双臂，拥抱着熟悉的舍友们。

  狗子们！我想死你们啦！

  钟葵大陈和二福迎上来，给了方思煦一个熊抱。

  煦哥气色这么好，假期里是碰到好事了？钟葵问道。

  方思煦一抹鼻子，嘿嘿一笑：那当然是有一堆好事了。

  接着，方思煦便把见到母亲和妹妹，父亲和奶奶关系缓解等一系列的事情都跟舍友们讲了。三人听完心里也是感慨万千，忍不住点头。

  煦哥你这也算苦尽甘来了。钟葵拍着方思煦的肩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现在亲情有了兄弟有了，是不是就差个对象了？

  对啊对啊，煦哥你都大三了，啥时候找对象啊？大陈也跟着凑热闹。

  就是，早点把煦嫂领过来给我们看看！二福在一边期待地搓手手。

  听着他们的话，方思煦顿时觉得老脸一红，快速拍开他们道：急什么急，这不得等缘分到了吗？！

  众人又是一通嘻嘻哈哈，这事就暂时过去了。只有方思煦一个人默默叹气，为自己脑海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感叹。

  刚才在聊到对象的时候，他又想到褚河清了

  如果他找了褚河清以外的人当女朋友，总觉得怪怪的，有些对不起他。

  这样的情绪正常吗？方思煦不知道，索性不去想。

  方思煦走到自己的床铺前，开始收拾东西。只是他刚放好行礼，手机就传来一声叮咚的响声。方思煦一看发消息的人，居然是他在虎鲨的上司！这可不能怠慢，方思煦放下手中活计，快速回着消息。